亲切的前文链接:雨霖铃(1-4) (5-8) (9-12) (13-16)
十七、
黄少天知道魏琛有个地下密室,其中收藏的是蓝溪阁的武谱与各种心经典籍。虽然他自己从来都没去过,但他知道,这个密室隐在主楼大殿的地基之下,机关构思甚是精巧,须按一定的顺序踩出卦象方可开启,非是蓝溪阁的正统传人,是无论如何也进入不得的。
至于是按什么密码来推演这个卦象,喻文州在黄少天掌心写了几个数字。黄少天知道他的意思,但耐不住鼻子一酸,差点又落下泪来。
师父那个死脑筋,能想出什么密码,还不是自己的生辰么……
喻文州知道黄少天心痛,于是干脆运起轻功,帮黄少天踩完了步子,一招一式,竟有几分熟练在其中。理论上,黄少天都没来过的密室,他是决计不可能获准进入的。喻文州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可能会露出端倪,但此时一时半刻的犹豫,等追兵到了,就会演变为无穷的后患。况且……
况且少天他那样信任我。
地砖碎裂、铜门洞开,密室的入口很快被开启。喻文州拉着黄少天的手匆匆进入后,进口就自动闭合了,瞬间就把那个炽火连天的世界隔绝在了铜门之外,同时将属于蓝溪阁的那份最后的清宁与肃静封存了起来。
它就是魏琛留给他们的坚不可摧的庇护所。
黄少天环视整间屋子,墙角的箱子里确实保存了不少物资可供他们暂避,坚持月余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更吸引他注意力的,还是室内的主驾上精心搁置的那个蓝溪阁至宝――蓝溪琴。蓝溪阁两大珍宝,一为古琴蓝溪,二为古剑冰雨。虽然魏琛本人用的是冰雨,但听蓝溪阁的名字,就知道这古琴其实才是蓝溪阁真正的至宝。
黄少天忍不住伸手抚过琴弦,摸过琴身,又唤喻文州来看。“这宝贝,我们都是第一次看到,没想到却是在这种境况之下。”
喻文州不做声。他在蓝溪阁这些年,早摸清了魏琛的底细与心思,密室都不是头一回来,这古琴自然也不是头一回见,只是没有仔细察看过。
“文州,你看,这琴多合你。师父他定是想传给你的……”黄少天说着说着又有些哽咽,“也许再多些时日……再多些时日,他就会亲手交给你了。可他却连这么些日子都等不了……”
不会的,喻文州摇摇头,再过多少时日,师父都不会给我的,因为他的心中,早已疑我多时了。
“你不信?”黄少天拉住喻文州的手轻放到琴身角落上的一块雕花上,”你摸这儿,有个小小的’喻’字,看痕迹,应该是师父亲手刻的,说明他早就准备好要给你了。”
什么?
喻文州难以置信地触过那些纹路,指尖都有些颤抖了;然而无可辩驳的是,一个精细的“喻”字真的刻于其中。对他来说,那原本平滑的花纹,竟瞬间变得如同针尖一般扎手。
“原来师父从来都是关心你的,只可惜我还老跟他吵架,”黄少天苦笑:“都怪我不懂事,没能理解他的心意,偏听偏信了旁人的胡言乱语。我们都是他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只宠我不宠你呢?这蓝溪琴,他又怎么可能不给你呢?你是蓝溪阁里最好的人,所以只有你才配得上它啊。”
不……
不……师父,我配不上它。
十八、
这么多年来,喻文州的身份与所背负的责任,注定了他每走一步,都会经历剜心一般的疼痛。他以为自己已经把心里那所剩无几的柔软的地方都给了黄少天,却没想到这颗本应麻木了的心灵,还会因为魏琛而受到震颤。
这个把自己从囚牢中救出、照顾着自己长大、把自己当成家人的师父,是因为自己而死。
这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与无助。
明明早就下定了决心的……
“……文州、文州?”
喻文州回过神来,发现黄少天已经叫了他好一会儿。
“对不起。”喻文州用口型说。
“为什么要跟我对不起?”黄少天抱住他,把头搁在他的肩上,在他耳侧说:“文州、师弟!你一定是太累了。别担心,我们在这儿不会被发现的。等外头追兵撤了,我们再带着琴出去,到时候找他们一个一个报仇……你放心,等被我知道这个幕后黑手是谁,一定会亲手杀了他的!”
……如果,这个人是你身边亲近的人呢,你也会杀了他吗?
喻文州的语言没有声音,只有唇瓣与呼吸的翕动,但是黄少天能懂。
“不会的,”他挤出一丝笑容,“不会的。老魏没了,我身边亲近的人,就只剩下你了啊。除非……嗯,没有除非。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总是喜欢你的,永远喜欢你,永远永远。”
我也喜欢你,永远永远,喻文州说着,在黄少天的唇上吻了一下。
所以我可以为了你做任何事――就算背叛你、背叛自己、背叛全天下,也要为你做。
十九、
在蓝溪阁的围兵撤退之后,为保险起见,黄少天和喻文州又在密室里待了三天,方打算离开。但就当两人正要打开密室铜门的机关时,忽听得上方传来了不一样的动静。
来者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给人感觉非常疲劳。黄少天心下生疑,觉得他们跟之前来搜查的兵士并不是一个风格,便望向喻文州,询问他的意见。
喻文州知道是自己的人到了,但这自然不能告诉黄少天。
来人只有一个,况且不一定是敌人,喻文州告诉他,出去看看说不定会有转机。
黄少天向来相信他,便点了点头,动手去解开启密室门的卦象。一阵机关联动的声音过后,静默了多日的铜门终于缓缓移开。
黄少天率先蹿出密室,走了几步轻功锁定了来人的位置,想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先发制人。不料那人虽精疲力竭,却并非等闲之辈,马上就发现了他的意图,一个翻身就躲开了他的钳制。黄少天很惊讶,尚不知他到底是敌是友,便又欲出后招。
谁知那人贴地一个打挺后,竟是“扑通”一下朝他跪了下来!
“公子!”
“谁!”黄少天心下讶然。他除了帮喻文州去找大夫的那一次,几乎都没有离开过蓝溪阁半步;这个人,他是绝对不认得的。
“敢问,阁下可是黄少天,黄公子?”方世镜保持着跪姿,身上满是尘土,却带着坚毅的目光看着他。
“是又如何!”黄少天戒备未松,还将在自己之后赶来的喻文州护在了身后。
方世镜看到了喻文州对他使的眼色,正好心里也是波澜起伏,禁不住带着哽咽答话道:“末将方世镜,是受先皇爷之托,来寻公子的!”
“方世镜?”黄少天甚少听魏琛说起朝廷之事,自然不知道他。
“正是,”方世镜应声,从背上解下一个长条的包裹,双手呈递给黄少天:“公子,此物您应认得。”
黄少天接过东西。其实乍看一眼他就认得了,这个长度和形状,不是冰雨又是什么?!
“还有此物,”方世镜又递上一枚玉坠,“是先帝的遗物。”
“父皇……”黄少天摩挲着玉坠,上面精刻的“少天”二字直刺得他心如刀绞,“你……真的是……“
方世镜:“先皇爷驾崩之前,命臣定要寻到公子,交予此剑和此玉,还命臣……”
“还命你什么?”
方世镜俯首:“公子要是想争回属于自己的江山,命臣一定助你!”
二十、
黄少天没有说话,而是缓缓转头看向喻文州。
喻文州更不会说话,只是静静地回望他。
两厢沉默良久,黄少天的喉结终于动了一下,然后沉沉地说了一个字:“好。”
方世镜抬头:“公子?”
黄少天慢慢扶起他,道:“方卿待我师父赤胆忠心,我自然不敢辜负。贵妃一党害我父亲、杀我师父,此仇不报,天地不容!”
方世镜不易被察觉地看了喻文州一眼,而后朝黄少天深行一礼:“公子大义!臣定当尽心竭力,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呢?”黄少天知道自己此时只有这一个选择,却不知道喻文州会选择什么。
喻文州向前踱了几步,终是在蓝溪阁的废墟之上,朝南而立。
“是吗,你要回去了啊。我还以为……”
……你会留下来帮我。
“也对,你毕竟是思南的公子。若是回去,自然也不会有人再追杀你了……是我想得不对,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放心回去就是。”黄少天说着走到喻文州的身边,情不自禁地想去牵他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喻文州微微一笑,握住了他的手,用他的方式说道:我会帮你的。
“你能怎么帮我?”黄少天不明白喻文州的意思。
你等着就是了,喻文州告诉他。
“公子,此地不宜久留,是不是……”方世镜出声提醒。
黄少天这才意识到,他和喻文州竟然就要分别了。“我……”他攥紧了喻文州的手,“我不想……”
喻文州摇摇头,告诉他,他必须走。
“那……”黄少天眼眶红红的,很少这样说不出话来。
人总是要分别的,却不会是诀别,喻文州抱着他哄,你去把师父留给我们的东西拿过来吧,刚才走得急都忘记了。
黄少天知道蓝溪琴对喻文州很重要,就像冰雨之于自己一样,终于还是一步三回头地向密室走去了。
废墟上独留喻文州和方世镜两人。
“公子这些年受苦了。”方世镜说。
喻文州苦笑,开口说道:“比我更苦的,是少天。我对不起他。”
方世镜:“您……真的打算一个人回思南?不论是路上、还是回朝,都太危险了。”
喻文州:“不要紧。你只管保护好少天,我还会与你飞鸽通讯,助他成就大业。”
方世镜摇头:“我不是说大魏的公子,我是说您。”
“我知道,所以我才说不要紧。你护他,就是护我,”喻文州说:“他才是我的命。”
——tbc——
这篇我怎么感觉已经不会写了……冷落他太久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