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将军府。内院。
一只黑鸽扑闪着翅膀飞入,停落在方世镜伸出的手上。
他解下鸽子携着的小信管,小心翼翼地展开,看到上面写了四个字:“时机已到。”
沉默了一会儿,方世镜还是叹出一口气,喃喃道:“……公子,原来你说的时机,是这个啊。”
“郑轩。”方世镜喊。
话音刚落,一个黑色劲装男子就快步入内,向方世镜行礼:“在,大人有何吩咐?”
方世镜从内间取出两封信件,交到他手里。
“一份给贵妃,一份给右丞。切记,万勿暴露我们的身份。”
郑轩一抱拳:“是。”
十、
刘贵妃紧紧地掐着手帕,在内殿踱来踱去。
“哥哥,你说,这思南国的质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左丞的视线终于从那封信上移开,看着自己的妹妹说:“你冷静一点。不管喻文州是何用意,魏瑜还有一个儿子这件事是跑不了的。若是真的被右丞那派利用了,我们很可能要功亏一篑。”
刘贵妃停下脚步,目光倏地阴鸷了下来:“也对。区区黄氏的儿子,我怕他作甚?魏琛那老东西现在人在宫里,还能分身回去救人不成?管他是黄少天魏少天,除掉便是了!”
刘左丞眯了一口茶:“娘娘明鉴,是这个道理。”
同时,右丞相府――
“什么?德妃的儿子?!先帝竟然留了这一手?” 于尚书拍案而起,激动不已。
李右丞的面色却是阴晴难定。
“密信落款称是喻文州,思南那个哑巴质子。他这回神神秘秘出头,告诉我们他师兄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何居心?”
徐尚书思忖道:“信上说是要卖我们一个人情,好放他回国。”
李右丞摇摇头:“我看没那么简单。”
于尚书有点泄气:“那究竟如何是好?我们已经被逼得无路可走了!”
李右丞长叹一声:“也罢。真是皇子,我们便要助他回朝。这次跟贵妃一党的对峙,必然是你死我活的。”
徐尚书有点无奈,但还是点头道:“也不知道方将军是不是站在我们这边。”
李右丞捋了捋长须,说:“方世镜是琛皇爷提上来的人。魏琛既然护着小皇子这么多年,他应当是会站在我们这边的。这么想来,倒也不怎么悲观了。”
于尚书:“但愿如此吧。”
十一、
魏琛还在摩挲魏瑜留给黄少天的那个玉坠。他胸口郁结得很,只当是自己太过伤心了。
忽然,房门被人猛地推开。
魏琛在那一瞬间将玉坠收到怀里,厉声喝道:“谁!”
门外那人没想到,魏琛在丧亲剧痛之中,还保有如此中气,也是吓得愣了半晌,才讪讪道:“皇、皇爷,丞相和贵妃请您过去叙事。”
“哼,丞相?贵妃?都是什么鸟东西?看你刚刚那样子,倒是像要押我过去的?!”魏琛踱步到那人身旁,一身气场竟压得他抬不起头。
“不……奴才不敢。”
魏琛收敛了下情绪,想起自己身在宫中,弟弟的死因又未查明,实在不该如此失控,便只能愤怒地甩了甩袖子,要随他往内廷走去。
内廷议事堂。
“嗬,贵妃娘娘好大的阵势。”
魏琛冷着脸走进来,环视了一周,有好些面生的人。好歹自己也是做过一个月皇帝的,在场的所谓“皇命重臣”,竟然只有方世镜和他身边站的李右丞几人,是他曾经用过的。
“皇爷才是好大气派。可是太久不回宫,连内廷不准携带兵器这规矩都忘了?”刘贵妃阴阳怪气地说。
魏琛瞟了一眼身后背着的冰雨,脸更黑了:“什么规矩?这儿,我就是规矩!”
那刘贵妃也确实不是等闲之辈,没被魏琛唬住,而是挑了下眉,接着说:“皇爷此言差矣。先帝只有允儿一个儿子,必定是要做新帝的。不若待允儿登基,叔叔再找侄子改规矩也不迟。”说罢竟然笑了出来。
魏琛正待发作,却听那头右丞相说话了:“娘娘才是此言差矣。先帝迟迟未立太子,便说明了他对允王爷不甚满意;既是不满意,又如何能册为新帝?娘娘可是要让先帝泉下难安吗?”
刘贵妃根本不怕他:“那你待如何?皇帝是一定要有的。不是允儿做,难道要让荒废朝政三十年的琛皇爷来做吗?”她将“荒废”与“三十”二词咬得格外清晰,让魏琛心里又是愤怒又是抽痛。
李右丞笑了:“先帝可从未说过,他只有一个皇子。”
话音落下,魏琛便已愣住了。
李右丞脸色冷峻下来:“天佑先帝,德妃黄氏之子未夭,如今的蓝溪阁大弟子便是皇子,长魏允一岁,当为新帝。”
话说到此处,满堂都静肃了下来。
却又瞬间有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的所有人都在震惊的刹那之后变了脸色。
魏琛颤抖地望向他:“你……你……你说什么?”
他们……他们究竟是如何得知?
自己和魏瑜瞒了一辈子的事情……就这样……是谁?谁干的?!
知道这事的人……少天身边的人……
莫不是——
喻文州?
十二、
喻文州手执一卷,安静立在蓝溪阁主楼之后的内院里。没过一会儿,一只黑鸽循循而下,落在喻文州的肩头。
他无比熟练地解下信管,将鸽子放走。
喻文州保持了高度的警惕,运气起内力,很容易就发现了不断接近的脚步声。
少天好像要过来了,喻文州想着,直接将纸条放入袖中。
“文州……”
喻文州听到黄少天的声音,才转过身,便觉一个晃晃悠悠的身影要倒在自己身上。
他忙扔了那卷书,扶上黄少天的腰,支撑住了他。
黄少天紧紧回搂他的身体,把把头埋在他颈窝。喻文州没办法,只得用平时惯用的摸头伎俩,去胡噜他头发。
但这次,黄少天还是没有放开他。
“文州……皇帝……皇帝没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强忍着的哭腔,沙哑而难听。
是啊,你爹没了,我早就知道了。
黄少天很辛苦地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他就是忍不住,很快就将喻文州的肩膀染湿了。
喻文州一定觉得很奇怪吧,死了皇帝,我却哭成这样,黄少天想,我知道我不能告诉他我是谁,但我还是想让他知道我有多难过,他一定会知道的。
喻文州感受到了胸口的潮湿。他知道黄少天一定很难过。
他拍拍怀中那人的背,趁他哽咽得脱力,一下把他横抱了起来,往内室走去。
黄少天没想到喻文州这样有力气。但他现在不复平日心情,再甜蜜的动作也没办法让他缓过来。
揽着喻文州的脖子,黄少天一路被抱到了内室的榻上。喻文州要去给他倒水,却被黄少天拽住:“你别走。”
喻文州捏捏他的手,用口型说自己很快回来。
黄少天松了手。
喻文州走出房间,在长廊里停下脚步,摸出袖中纸条。
――谨诺、望公子万全。
喻文州无声苦笑。
万全?
这世道于我,已经没有万全之策了。
——tbc——
有点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