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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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能让我再抱一下吗？

    “梦？”姚菁有点怀疑地看着许博远：“做梦这么大动静……梦到什么了？”
    “过去的事情……嗯，也不全是吧，”许博远说着，只想快点转移话题，以免姚菁去细想方才房间里的声音，忙问：“说起来，姚阿姨怎么会过来的？”

    姚菁扶着许博远在床上坐起来，道：“你爸担心你，就叫我来看看。”

    “那他自己怎么不来？开公司赚钱比我还要重要吗？从前他就是这个样子……”许博远一想到老爸的事情，心里就又有点不舒服，一时间把床底下有个叶修这件事都给忘了。

    姚菁帮许博远垫了两个靠枕到后腰处，一边听着他没头没脑的抱怨，一边却是笑了，她说：“你们两父子啊，别说，脾气还真有点像。这么点小心结，要纠缠多少年？”

    “一点都不小，”许博远低声说：“我和我妈的命在里面。你是不会懂的。”

    姚菁把手臂抱在胸前，但并没有生气。她笑着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懂的？有些事情，你爸不想告诉你，就只能跟我说了。小远，你能说，你真的了解你爸吗？”

    许博远条件反射般地想说“当然”，却发现，就算是在姚菁这个“外人”面前，也同样说不出口。细想起来，自三年前开始，他跟父亲就几乎只剩下两种相处模式，一种是心安理得地接受父亲无微不至的照顾，另一种则是习惯成自然的日常吵架——虽然一般总是他单方面想吵。明明是相依为命的两父子，却活在一张隔膜的两边，感受不到真正的温度。

    “你知道你爸让我过来照顾你，真正的理由是什么吗？”姚菁见他不说话，便又问。

    “他不想见我。”许博远说。昨晚他那个样子，谁都看得出，他一定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想起不好的回忆了。而对于这段回忆，许文永远是一个回避的态度。

    姚菁：“是，他是不想见你。因为他怕你。”

    许博远错愕：“怕我？”
    姚菁点头，道：“没错。他怕看到那样的你，让他觉得全都是自己的错。”

    许博远微微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那起车祸，的确是因为他母亲代替工作繁忙的父亲开车来接他才发生的；刚出事那会儿，他也的确怨过许文——但那也只是少年人痛受打击后的一腔悲愤，根本不讲道理。而且，都过去那么久了，他心里早就清楚，这件事完全不能怪许文。

    所以他没想到，原来将这个包袱背得最久、压得最深的不是自己，而是父亲。

    “我知道啊……不是他的错。”许博远沉声说。

    姚菁：“那又是为什么呢？你们之间的问题，已经远远不止是代沟了吧？”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可能就是……想放弃吧。” 许博远咬了咬嘴唇，苦笑着说：“但他看起来，像是不准我放弃的样子。”

    明明已经无法实现很多事情了，但他把我当原来的许博远一样期待着，期待我能够长大成熟、期待我意气风发地去上名牌大学、期待我有一天会继承他的公司……

    “一开始我就没打算面对现实，”许博远说，“时间拖得越久，也就越不可能了。我会很累的，他也会。”

    “所以你就干脆和他对着干？”姚菁说。

    许博远不太喜欢这种说法，但还是点了点头。

    姚菁叹了口气，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感慨道：“你们俩可真行。”
    叶修此时从他床底的角度，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姚菁的脚后跟。闷声发大财地偷听了好久，他果然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光明磊落，便从床的另一天悄悄地扯了扯许博远的被子。

    许博远这才想起来，某个不速之客还在自己的床底。他登时会意，稍微拍了拍被子掩饰了一下，对姚菁说道：“阿姨，谢谢你告诉我……老爸的那些事情。”

    姚菁笑：“父子间哪来什么深仇大恨的。我很喜欢许文，也很喜欢你。我希望你们都好，要不然我也没办法好好地融入这个家。你现在要起床吗？”

    许博远摇头：“我再坐一会儿吧。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吧，”姚菁起身道，“那我就在楼下。有事你叫我就行。”  

    “嗯。”

    “对了，”走到门口，姚菁又想起来了什么，对许博远说：“小远，我们都很爱你。别放弃，好吗？”

    许博远犹豫了一下，最后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别放弃……么？

    等姚菁的脚步声到了一楼，叶修才从许博远的床底钻出来。

    叶修拍了拍手上的灰，说：“刚才吓死我了。”

    “还有事能吓到你的？”许博远面无表情道：“另外，你听够了吗？”

    叶修：“你生气了？”

    许博远：“大神，你强闯民宅了。我生个气很过分？”

    叶修看着许博远冷淡的表情，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起来。“对不起，小蓝，我看你下线，是真的很担心……话说你真名叫什么，小远？”

    许博远避开叶修带着点恳求的视线，把目光扭向窗外，有点赌气地说：“你连我住哪儿都知道，就不会顺便问问喻文州我叫什么？叶修，你在平行世界里做什么都好，我都会支持你，因为我们是搭档。但唯独我的现实生活，谁允许你闯进来了？”

    两个咄咄逼人的问句，倒是激地叶修来了勇气。他走到窗口，挡在许博远的眼前，反问道：“你都支持我了吗？那在七杀堂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好好答复我？”

    许博远一下子涨红了脸。他一想到叶修那句“我很喜欢你”，一想到半梦半醒中的那个吻，脸就发烫得厉害；虽然此时的脸红，更多的还是紧张的成分——因为叶修就近在咫尺，他怕自己争辩不过他，怕自己会真的就此沦陷下去。

    “支持你就等于喜欢你吗？我……我不是……”

    叶修见他没了之前的冷淡，开始发窘，便得寸进尺起来。他撑到了许博远的床上，凑到了离他非常近的位置，直视着他的双眼说：“蓝河，你不喜欢我吗？还是说，你会在梦里叫一个不喜欢的人的名字？”

    “我……”许博远被他逼得后仰起头，奈何身后靠着床板，根本无处可逃。

    “或者说，你会主动去接受一个不喜欢的人的吻？”叶修扣住他的手腕，步步紧逼。

    “放开我，混蛋……”许博远觉得自己几乎都要哭了。他被叶修制住的双手握拳握得死紧，指甲都在掌心里划出了印记。

    叶修看在眼里，突然后悔了起来。

    他果然还是不舍得。

    不舍得逼他，不舍得看他痛苦。

    “抱歉……”叶修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松开了许博远，“抱歉，对你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

    许博远揉着手腕，低下头，不说话。

    “我说，蓝河，”叶修把双手覆在脸上，闷声说，“我今天从这里走了之后，你是不是打算再也不见我了？”

    许博远看着叶修的样子，突然觉得真正该说“抱歉”的人不是叶修，因为他其实没有做错什么；相反，替两个人还未开始的爱情按下“放弃”按钮的人，是自己。

    “算了。”叶修把手放下来，眼睛里带了点血丝，红红的。许博远觉得心里震荡了一下，他从来没想过，这个人也会这样直白地表现出这样的一面。

    而且，是在自己的面前。

    “能让我再抱一下吗？”叶修小声说。

    不管是说“可以”、还是“不可以”，都是要分别了吧，许博远想着，“嗯”了一声。

    叶修伸手过来拥住了他。

    许博远把手搁在身侧，任叶修搂着。他的脸搁在叶修的肩膀上，能触碰到他脖颈灼热的温度，也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他们在游戏里抱过不少次，在梦里抱过一次，却远远不及这次的感觉来得真实、来得汹涌、来得撕心裂肺。

    这就是……“现实”的感觉吗？

    明明是想一直逃避下去的，为什么唯独这次那么不甘心放弃？

    “小远，我们都很爱你。别放弃，好吗？”姚菁的话在许博远的脑子里来来回回，一遍一遍，让他动摇得厉害。自己跟父亲之间的亲情，已经蹉跎了那么多时间；现在，难道又要让这样的事情，重现在自己和叶修之间的爱情上吗？

    许博远突然伸手回搂住了叶修。

    等等，你千万别松开，让我再想想……

    “别走……你先别走。”许博远在叶修耳边喃喃道。

    后者的身体微颤了一下。
    “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许博远说着，他掀开了盖着自己下半身的被子。

    纤细瘦弱的左腿、只剩一半的右腿——自膝关节以下全部截去了。

    “叶修，”他说，“我叫许博远，不是游戏里的那个蓝河。如果你愿意接受这样的我的话，我现在可以很诚实地跟你说，我很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

——tbc——

我后悔了，我为什么要写残疾蓝这个有毒的设定，写得我的心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