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蓝】磨（13-16）
《13
鱼刺卡的位置不巧，蓝河又使劲吞咽，一时间疼得厉害；再加上想打喷嚏的欲望，当真是祸不单行。他试着咽了些别的东西，发现还是怼不下去。一来二去，弄得蓝河眼睛发红，眼泪都要被激出来了。
叶修看得好不心疼，忙拦着他让他别吞东西了，回头再把咽部刺破反而难办。
“哪里有维C么？”蓝河捂着喉咙生无可恋，声音都不太对了，“醋也行。”
“我家，”叶修道，“不过最好还是找医生看一下。处理得不好最后卡食道里的也有。”
蓝河：“……你能盼我点好吗，这个点上哪儿找挑鱼刺的医生。”
他们大学是研究型的，毗邻许多重点实验室与工程技术中心；但相对而言地，离城中心区域就比较远了，所以周围没什么大医院。且不提校医院是个不顶事的，就是附近居民常去的几个医院，这么晚了也不一定有五官科医生在。
“这个还真可以有。”叶修笑道，掏出了手机开始发消息。
烧烤是吃不下去了，蓝河便干坐着，听叶修那里叮铃咚隆的提示音阵阵响。不多久，叶修似是搞定了什么，朝蓝河一挥手。
“走，上车。”
蓝河：“去哪儿啊？”
叶修：“五分院，离这儿三公里，有医生在。”
蓝河惊了：“你怎么知道？”
叶修把手掌覆到蓝河脑袋上：“抱歉，有钱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
蓝河：“？？？”
“走啦，别磨蹭。”叶修一拍蓝河脑袋，把人从长椅上拉起来，又替他拉好外套拉链。蓝河看叶修把外套奉献给他，自己穿得单薄，心里其实有些犹豫。无奈叶修人傻力大，一下把他裹好“甩”到车上去了，倒也没机会拒绝。
接近12点凌晨，校园里各条通路鲜少有人。叶修把电驴开到最快，一路风驰电掣的，初秋的夜风灌满了袖子。“你冷不冷啊？”蓝河坐在他身后问。
大概三秒钟后，叶修回答说：“如果你靠我近一点，我后背就暖和了；后背一暖和，心里就暖和了。”
“这样？”蓝河向前靠了靠，胸口果真贴到叶修后背上来。
叶修觉得自己仿佛都能感受到蓝河的心跳了。
他没想到蓝河同学这么听话，当下嘴角一勾，就想得寸进尺：“如果你把手放到前面来，那我肚子也能暖和了。”
蓝河：“哈哈，这样会不会太gay了？”
叶修：“……”
蓝河：“……”
气氛冷不丁沉默下来。等了半晌，蓝河才在叶修耳边小声说道：“别说，师兄你有时候还蛮撩的诶。”
叶修苦笑：“有什么用吗？”
蓝河挠挠头：“要是我也会的话……唉算了不说了，嗓子疼。”
他靠在叶修背上，有人给他外套替他挡风是不错，但主角是叶修这事总觉得很微妙。自从进了实验室，这位师兄好像就对他特别感兴趣，三天两头地给他来事儿，简直让人不得安宁。但有时他又莫名会产生一种感觉，叶修是个令人安心的存在，比如会默默地把他做坏的样品重新做好、比如会体贴地送他新实验服、又比如现在――为了他那根倒霉鱼刺，半夜三更地载着他在大马路上跑。
仔细想来，叶修除了嘴巴欠点，还真是蛮好的一个人，蓝河心道。
《14
然而叶修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从天而降的好人卡砸了个正着。他飙车到医院门前，用了不过十来分钟，却无奈地发现身后那个暖洋洋的人竟然睡着了。
“真行……”
做了一下午实验，又没好好吃晚饭，蓝河这会儿看来是真累了。叶修倒是有贼心把人打横抱进去，只可惜没这个贼胆。他隔着外套挠了挠蓝河的痒痒肉把他弄醒，换来对方一声“靠”。
“小叶总！”
叶修一转头，看到有人从急诊门口溜达出来，朝他挥手。
“曹叔。”他应了一声，拖着睡眼惺忪的蓝河走上前去。
“乔先生给我打电话来，我当是你小子冒失了。现在看来，倒你旁边的小伙子要取鱼刺？”来者是个中年男人，面容和蔼，精神不错，微微打量了蓝河一番。
“我师弟，”叶修笑道，“怪我买错东西，总不能害人留鱼刺在里头一整晚，倒是麻烦曹叔了。”
他这话将蓝河和自己的关系理得通透，也道明了原因。曹医生闻言便点头道：“没事没事，我本来今晚值班，虽然这两年不主五官科，但这点小事还是能解决的。”
话不多说，三人简单走了流程便进到科室。经过一番检查和操作，蓝河的鱼刺很快被取了出来。情况不严重，但若是再拖一拖，就不排除要做喉镜的可能了。
叶修松了口气，再次谢过曹医生。“这鱼刺我能带走吗？”临走时叶修问道。
曹医生一摆手，表示随意。
“要这干什么？”蓝河埋怨地小声说。他本来全程没说什么话，不是因为咽部疼，而是因为隐约觉得叶修面对这位医生时有种不一样的气场――不像小辈面对长辈时常有的被压制的感觉，反而像是叶修那边占有更大的主导权――直到最后这话说出口，把他打回了平时那个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师兄原形。
叶修：“留作纪念。”
蓝河：“？”
“纪念某人第一次留宿我家，”叶修笑，“你们宿舍门禁时间过了不是吗？”
《15
叶修在学校附近有自己的公寓。
这不多见，但就研究生或博士而言也不算太稀奇，特别是对已婚的人来说，租借或者买下一套小户型，生活会方便许多。蓝河原以为万年单身汉叶修只是个普通租户，万万没想到这人骑着小电驴七拐八弯竟带自己进了隔壁一高档小区，然后步入了一户大平层的玄关。
小……小叶总？
蓝河忽然想起来方才曹医生对叶修的称呼，惊讶于自己的后知后觉，只是叶修平时生活真的非常简朴，除了科研没有任何昂贵的爱好，连生活用品都执着于买打折和满减，实在看不出富二代的影子。
不知道现在跪下来叫“大佬”还来不来得及。
“杵着干什么，”叶修见蓝河站在门口一脸呆滞，笑道：“再不进来我关门了。”
蓝河：“……”
他的确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回宿舍把楼下絮絮叨叨的阿姨叫醒比较好了！
然而叶修并没有给他更多考虑的时间。说到做到的叶师兄直接把人拽了进来，关门，落锁。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蓝河战战兢兢地换上叶修丢给他的拖鞋，说：“之前我还没想过，现在结合师兄你富二代的家境、平日里霸道的作为，以及今天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我怀疑自己要被你潜规则了。”
叶修：“……”
“哈哈，如果我是个女生的话。”蓝河补充道。
“你……”叶修死穴被他冷不丁点破，又对着捅了一刀，差点没背过气去，“快去洗澡，再不睡明天早课赶不上了。”
“其实我还有点想参观一下……”
“单身男人的公寓有什么可参观的。小蓝同学你在的位置，右转走到底就是房间，里面有独卫。”
“但是我没带东西啊……”
“淋浴房旁边柜子有新的换洗套装，送你的不用还了。”
“可是……”
“没有可是了，”叶修把蓝河往房间里推，“没人要潜规则你，早点洗洗睡吧小师弟，今天磨样辛苦了。”
“！”蓝河闻言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回身拽住正欲桃之夭夭的叶修，问道：“诶你看过了吗？我下午做的那些？”
叶修点头。
“怎么样？”蓝河问。
“很不错，有进步。”
“哦，”蓝河说，“我让苏师姐看过了的，算是没枉费几个小时功夫。你看，如果师兄你好好跟我说清楚哪里做得不对，我也不是……无药可救。”
叶修若有所思地停顿几秒，然后微微笑了：“我知道了，你很优秀。晚安小蓝。”
“……晚安。”
《16
蓝河冲完一个热水浴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才开始思考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一个富二代的家里留宿。要说故事的最开始是因为叶修交给自己的磨样任务，做太晚了导致没晚饭吃，然后被某人的夜宵攻势冲昏了头脑，直接导致了目击室友和女神的……那什么。
对，蓝河把脸埋进枕头里，都怪笔言飞。
刚才一路上他其实看过几眼手机，有五六个来自笔言飞的未接来电，他心里别扭没打回去。三个室友，见他夜不归宿而特地打电话寻他的只有二笔一个，但背着他和自己女神谈恋爱的也只有他一个。蓝河能乖乖巧巧被叶修牵着鼻子走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不想回去面对笔言飞，他怕自己情绪控制不住。
实际上，仔细想想笔言飞的苦衷，蓝河也不是不能理解。换位思考下，如果他和秦知月成了，那敢告诉二笔吗？敢在二笔面前秀吗？
好哥们间自然应该坦诚吗，但有些事真的说不出口。
“因为我说不出，怕你不高兴。”
他忽然间又想起了这句话，是叶修在那间要命的厕所里说的。他和叶修之间，倒也不能算是“好哥们”，只是有时候叶修突如其来的体贴，会给他一些无所适从、摆不准自己位置的感觉。
他……到底想做我的什么？
蓝河百思不得其解，正好疲惫感满得要溢出来，一会儿便睡得人事不知。
叶修这边冲完澡出来，往厨房去灌了杯凉水。他在让方锐带夜宵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今晚能顺水推舟地留人在自己家住。这下客房的床单也舍不得洗了，叶修心想，这辈子没这么变态过。
他听蓝河房间没了动静，便蹑手蹑脚地过去想看一眼。说起来家里的房间都很舒适没什么问题，但就他自己而言，平时回家经常往客厅的沙发上一歪就睡着了；偌大的公寓，只有在叶秋或者苏沐橙来留宿的时候才不显得那么空旷。茶几和桌案上往往堆着翻看过的文献和信手图画的草稿纸，来打扫的阿姨不会动的――家里除了这些，鲜少有他私人的痕迹。
他曾经觉得这样的生活再好不过，因为他没有见过更好的。
我想要蓝河做我的什么人？
这个问题叶修心里也没有个明确的答案。他知道自己过于心急了，但蓝河作为一个普通男生，不论是他的开朗诚实、他平和的气质，还是偶尔会流露出的固执执拗，都让他觉得生动万分，不断地在他心中骚动。
他想起曾经不知道在哪本书上见过的一段文字：
所谓爱的感情，是包括了不自制的。所谓同心携手，是同性之间与异性之间都有的期待，是孤独个人天定的倾向，是纷纭的人间贯穿始终的诱惑。
蓝河房门没记得关，身上也没记得盖东西，倒是枕着叶修的外套睡得安稳。叶修把他囫囵塞到被子里，觉得明日还是先就此事进行一番教育。
急不来的，他心想，还得磨。
不过磨他是不怕的。叶修这人最不怕的，就是坚持。
——tbc——
（文字是史铁生的，略有篡改……